亟待“诊疗”的心理诊疗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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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“王牌军”沦为“开药的”
　　这无疑是个巨大的尴尬：你赶往医院，渴望一次心理上的疏导，但却面对的是“做几道测试题”和“领回一大堆药”的匆匆结局。尴尬背后是巨大的反差：同样心理诊疗一小时，医院收费不到50元，社会上心理咨询师开价1000元
　　在社会压力感日益增大、疾患不断增加的同时，作为“王牌军”的心理医生到底怎么了？
　　半天30个患者心理医生成药品“快销员”？
　　“我想要的是和医生倾诉解结，不是塞给我一大堆药让我吃”。
　　在沈阳某大学读书的大三学生小丽（化名）因压力大，经常做噩梦夜半惊醒，在朋友的下去一家省属医院的心理门诊看病。“大夫直接让我做一份人格量表，然后就据此诊断开药，根本不听我倾诉。这哪里是心理医生？简直像是药房售货员。”
　　在工作的王女士曾去一家综合医院心理门诊就诊，“不专业”是她就医的最大感受。“医生让我做症状自评量表，好多都是容不容易入睡生活有没有意思之类模棱两可的题目。在勾选偶尔有时经常持续四个选项时不知如何界定，医生就让我看着选。”
　　人民医院心理科主任何茹表示，目前综合医院的门诊患者中，有20%左右受到心身疾病的困扰，然而心理疾病的医学诊疗却相对开展不足，处于边缘化。
　　据了解，目前“重开药轻治疗”已成为心理诊疗行业的多发现象。沈阳一位心理医生告诉记者，有不负责任的医生出门诊时大量压缩问诊时间，一上午能看３０名患者，无法保障就医质量。
　　“医生不爱搭理我，可我的心理需要慰藉，只能去社会上的心理咨询室。”咨客小李说。
　　据了解，为了加速看病，有的医生来不及等患者把话说完就直接开药。“按照心理诊疗常规标准，单例病人首诊时间应达到40分钟，复诊时间至少20分钟。综合算来，一名心理医生一上午就算不上厕所不休息，接诊患者数不应超过10人。”何茹说。
　　记者采访发现，目前心理医生多采取生物医学模式进行药物治疗，甚至有开大处方的情况，而对于心理咨询模式的技术治疗则相对抵触。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科大夫坦言，和病人说话是在浪费时间，“说再多话也没有利益，开药才能有提成”。
　　资深临床心理科主治医师说，目前治疗类药品没有专注于青少年专用药物的研发，一些药品含有激素，有可能对青少年身体发育造成不良影响。“一些药厂甚至拿钱心理医生，让其按照药厂的测试要求，得出用药品质的合格数据。这些带有虚假数据的药品，就被临床医生用在了病人、尤其是青少年患者身上。”
　　4小时收198元没法盈利谈何治病？
　　中国医科大学附属盛京医院心理科教授梅告诉记者，目前中国成年人群疾病患病率达17.5%，约有1.73亿人患有不同程度障碍。
　　与大量患者需求相比，目前中国医院设立心理科室数量较少，且多以门诊形式为主，开辟住院部门的则更少。以沈阳为例，目前大部分省属医院和部分市属医院都设立了心理门诊，但只有两家医院开设心理病房。业内人士表示，因心理病房创收能力差，在医院相对边缘化，大多数医院设立病房的积极性不高。
　　据了解，即使是省属医院的心理病房也面临效益不佳的问题，病人较少时月收益十几万，在医院排名大多倒数。而十几万的月收入，还得拿出来一部分给医务人员发工资，给医院创收的更少。
　　“社会整体医疗系统心理病房的缺失，使得医生难以在患者住院期间对其进行长时间观察，仅通过患者的片面表达很难准确诊断和接近疾病本质，也难以将药物治疗、物理治疗和心理治疗进行有效结合。”何茹说。
　　据了解，目前沈阳市物价局心理治疗费是40分钟收33元，之后每20分钟加15元，此标准已经27年没有调整。而咨询服务定价严重滞后社会经济发展的现象，已成为全国普遍现象。
　　何茹告诉记者，自己不久前为一位大学生患者做了超过４个小时的心理治疗，一共收费198元。“缴费时患者以为自己眼睛花了，特地跑上来问我怎么收费那么低。如今市面上的普通心理咨询师都是每小时200至500元，要价高咨询师甚至达到每小时1000元。”
　　业内人士表示，咨询费标准过低，使医生缺乏开展心理咨询治疗的动力，再加上部分心理医生职业感相对欠缺，一味追求经济利益，大量开药赚取药品提成，成为“光开药医生”和“速诊医生”。
　　心理咨询师“水分”过大
　　正规医院的“王牌军”因收益问题成为了“药品推销员”，那么社会上的心理咨询行业又面临什么问题呢？但是，由于权责不明、监管缺位，这一行业也乱象丛生，种种伪咨询师、超范围咨询，众多咨客不仅被延误治疗时机、问题雪上加霜，而且还成了“待宰的羔羊”。
　　谁在“”干：突击上岗，赝品多多
　　23岁的沈阳女孩小惠（化名）大学毕业后，因思维无法正常找工作，家境贫困的她在一位心理咨询师处接受了5个月的疗法。“为了治疗费，我用信用卡透支了一万多块钱，症状没任何缓解，咨询师居然让我回家练。后来我从别人那里得知，这个咨询师根本不是专业的，居然是练摊出身。”
　　“现在心理咨询师证的水分很大。”心理咨询师协会理事孙瑞熙表示，很多无任何医疗背景和心理学习背景的人员，甚至是高中以下学历肄业、中专学历的人员，花费数千元报班突击学习3个月，考核通过后持证上岗，“甚至成为再就业的一种出”。
　　我国2001年推出《心理咨询师国家职业标准（试行）》，报考心理咨询师至少需具备大专学历，非教育学、心理学、医学专业还需经过正规培训并达到标准学时数。但事实上，报考门槛却形同虚设。
　　从高校心理学专业毕业的中学心理教师谢鸥表示，自己参加心理咨询考证培训班时，同桌是一位青岛籍女工，“40多岁了只有中专学历，拿完证就回去开咨询室了”。
　　孙瑞熙告诉记者，粗略估算至少有一半心理咨询师报考者不符合考试资格。“考生常由培训机构帮忙报名。过去报考仅需提供证件的复印件，弄虚造假漏洞频出，一些本不符合报考资质的人混进了队伍。”
　　有业内人士透露，一些持证者“挂羊头卖狗头”，借心理咨询之名开展算命活动，还有心理咨询师“跨界经营”，使用塔罗牌、水晶球和周易，通过测算吉凶问咨询者要钱。
　　沈阳都市绿洲心理咨询中心咨询师潘慧凝告诉记者，自己的一位专门在大连地区从事心理咨询的“同行朋友”，其实“初中肄业，没有任何医学和心理学背景。通过死记硬背考取心理咨询师资格证后，除了进行心理咨询，有时还打着心理咨询的旗号给人算命。”
　　记者调查发现，很多心理咨询机构临时租用民宅或写字间，屋内空间狭小，装修、装饰简陋，签订合约较为随意，一旦产生纠纷就人去楼空，咨客难。还有的把咨询者带到咖啡馆等公共场所进行咨询，不仅效果没有保障，咨询者的个人隐私也容易泄露。
　　“咨询”怎么搞：“跨界”很流行，啥话都敢说
　　据了解，心理咨询师协会曾接待过一位丈夫婚外恋困扰的中年女士。这位女士因心情压抑进行咨询，结果一位心理咨询师她“也找个情人”。
　　沈阳市皇姑区一家咨询中心的马咨询师是麻醉师出身，兼职开办心理咨询中心已17年，收费每小时500元。马咨询师坦言，除了婚姻、家庭、求职等合规心理咨询外，为赚钱也会超范围接待抑郁症、神经症、自闭症等心理疾病患者。
　　《中华人民国卫生法》第二十，心理咨询人员不得从事心理治疗或者障碍的诊断、治疗，发现咨询者可能患有障碍的，应其到符律的医疗机构就诊。
　　除了超范围咨询，还有咨询师为赚钱，不顾医学规律乱开“江湖口”，告诉咨询者“吃药就傻了，把药停了”“千万别去医院”，干扰临床治疗方案。还有的咨询师用“心情好了皮肤病、恶性肿瘤都会好”等基本医学常识的话蒙人，导致咨询者错过最佳诊疗时期，严重者甚至产生、伤人倾向和举动。
　　孙瑞熙表示，心理咨询行业“甚至没有对超范围行医的认同和自律”。记者采访中听到，一位多次接待抑郁症、病康复、神经症咨询者的心理咨询师坦言：“抑郁症本身就有的可能，即使患者情况恶化跳楼了，和我也没有直接关系。”
　　据了解，心理咨询行业相对成本低、获利高。目前市场收费价格大多为每小时200元到1000元，高价者可达数千元。记者调查发现，一些心理咨询师一切“向钱看”，推出“一万元包治好套餐”，还有咨询师“看表收钱”拖延时间，多收咨询者的钱。
　　心理咨询行业需要管理和整顿
　　随着社会节奏加快和现代人越发沉重的心理压力，心理咨询及心理咨询师越来越走俏，也越来越被人们需要。心理咨询行业存在的“沉疴旧疾”，迫切需要“治疗”。
　　心理医生群体也需要诊疗解困
　　心理危机研究与干预中心执行主任费立鹏曾在《柳叶刀》发表文章指出，目前中国接受正规系统训练的心理学工作者约1万人，只有20%左右从事一线应用治疗工作；而美国接受正规训练的心理学工作者有20万人，90%都活跃在一线应用治疗领域。
　　业内人士指出，由于工作不受重视、收入偏低等原因，导致心理人才大量流失；而“光开药医生”和“速诊医生”的行为，也容易引发心理疾病患者对医生、医院的不信任，使整个医疗行业形象受损，部分患者从临床治疗到社会，面临非正规咨询耽误治疗的风险。
　　对于心理诊疗行业面临的困局，梅、何茹等专家，有关部门宜加强对医生职业教育，提高医生治疗费和服务费，促其合理使用药物，重视心理治疗手段。“加快心理医生多点执业，引入民营资本扩大设立心理病房，避免增加医院扩建成本。”
　　此外，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卫生中心的数据显示，目前疾病在我国疾病总负担排行中居首位，而对疾病的知晓率却不足五成，导致首诊误诊率较高。专家指出，院内和院际之间的转诊机制、心理医生参与的会诊机制尚不完善，也致使部分心身疾病患者没能得到有效诊治。
　　沈阳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副主任梁，在全社会加强心理健康宣传，提高对心理健康认知程度，同时完理科室的会诊和转诊机制，减少心身疾病的误诊率。
　　心理诊疗行业只管审批，不管监察？
　　目前，我国心理咨询师的资质认可和证书颁布属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，由各省市的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厅、局管理。心理咨询师申请开办心理咨询室，仅需通过当地工商局注册审批，不在卫生部门的监管范围内，导致专业咨询方面出现监管空白。
　　沈阳一位不愿具名的心理咨询师告诉记者，工商部门对心理咨询室监管很“宽松”，曾有工商人员来咨询中心做年检时说“你们就算无证经营我们也懒得管”。
　　由于监管部门缺位，心理咨询室仅能靠行业协会约束。记者在中国心理咨询师协会网站看到，该协会的入会标准注明，获得国家职业资格心理咨询师、二级证书的心理咨询师，或从事心理咨询工作５年以上并发表过学术论文的心理学工作者，每年缴纳３０元会费便可申请成为普通会员。
　　“省级心理咨询师协会的会员很容易申请，想做理事也只要交每年３００元的理事费，门槛很模糊。”资深临床心理科主治医师、心理咨询师表示，目前国内心理咨询师行业协会没有起到应有的制约和管理作用，未能有效开展鉴定、评估。
　　沈阳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副主任梁，从国家层面出台相关，明确心理咨询师和心理咨询室的监管部门，从医学角度针对咨询范围和问诊方法划定明确框架，并制定行之有效的监管处罚条例，加业协会的准入门槛和业内正向引导能力。
　　梁同时，提高心理咨询师的报名准入门槛，加强培训市场管理，提高考核难度。对已持证上岗的心理咨询师实施积分督导复检，设置定期考核和常态化课程培训学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