爱无轮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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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在几度别离几度愁的断肠桥头，书生后羿邂逅了一位美丽的女子。
　　那天，女子领着后羿去见她父母，她父母对后羿的人品很满意。但当看到他寒酸的穿着，女子的父亲不禁皱着眉头问：“你想娶我女儿——你有没有1000两纹银？”后羿窘得直摇头。女子的母亲接着问后羿：“那你有没有什么功名？比如举人之类？”后羿仍是摇头。女子的父母原本平静的脸霎时乌云密布，后羿明白了，他对女子说：“我没有钱，我只能去考功名，你等我回来。”女子摇着头，泪水像断线的珠子，一颗颗直往下掉。
　　第二天，后羿拜别了父母，打点行装赶到省城，因盘缠不多，便找了一个破庙落脚。一天晚上，他正秉烛夜读，忽然“啪”的一声，一锭闪亮的银子飞到了他面前的破桌上。他抓起银子，欣喜若狂，心想，肯定是哪位侠义之士送的。他拿着银子，想去买点酒喝。当他走进酒店时，一群公子哥们正在玩对对子赢钱的游戏，一个叫颜回的公子已经输了几百两银子。眼看他又要输钱，后羿于心不忍，过来在他耳边低咕了几句，他连连点头。等他将对子一说出口，众人无不惊叹。后来，颜回跟后羿成了朋友。
　　这天傍晚，颜回匆匆找到后羿，把他请到家里的一间密室，颜回的父亲已经在里面等着他了。颜回将一根金条在后羿眼前晃了晃，说：“我用5000两黄金请你帮一个忙。”后羿顿觉蹊跷，问是何事。颜回的父亲不动声色地取出一密封之物，递给后羿。后羿吓了一跳，竟是乡试试卷。颜回说：“只要你帮我做一份满意的答卷，这些黄金就是你的！”看着那些金子，后羿想着故乡的女子，当即提笔在试卷上龙飞凤舞，很快就完成了答卷。颜氏父子看了点头称妙。
　　天色渐黑，颜回叫两个仆人抬上装金子的箱子，送后羿回破庙。后羿心花怒放地领着他们回到庙里，他刚点燃一支蜡烛，仆人突然取出腰间的配刀，一脸凶相地看着他。“你们……想干什么？”后羿浑身战抖着问。“不干什么，只是颜公子吩咐我们送你上路。”说完，一刀捅进了后羿的胸膛，后羿感到胸口一热，倒在了地上。后羿想起临走时颜回在仆人耳边低语过，恍然明白他是要杀人灭口。当另一把刀离后羿只有一尺的时候，他听到了两声惨叫，同时看见一个握着带血长剑、披着黑色披风的秀美女子……
　　当后羿再次睁开眼睛时，他感到伤口不痛了。他站起身，惊愕地发现躺在地上的另一个他。后羿赶紧去拔插在另一个他身上的刀，可是他却抓不到。原来他已成了鬼！他欲哭无泪，只怪自己太贪心了，不然就不会有这样的结局。
　　这天，后羿路过一家烧鸡店，望着店内色泽鲜美的烧鸡，他垂涎欲滴。虽然他肚子不饿，但是眼馋，还是想吃。后羿知道自己是鬼，白天人们是看不见他的。他就放心大胆地去抓烧鸡，但是他忘了他是抓不起任何东西来的。望着那些美味的烧鸡，他垂头丧气。就在这时，后羿头顶忽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，只见一老者坐在房檐的梁上，津津有味地吃着烧鸡。“你在笑我？”后羿问。“那还笑谁？”老者说。“你看得见我？”后羿疑惑地问。“同是天涯沦落鬼，有什么看不见的。”老者笑着说。原来他也是鬼，生前是一个练武之人，他有超凡的武艺，是终老而死的。老者姓秦，心慈面善，后羿亲切地叫他秦伯。秦伯开始教后羿法力和飞檐走壁的功夫，并告诉他很多做鬼的道理。
　　后羿常常跟秦伯坐在烧鸡店的房梁上吃烧鸡。有一天，他们正吃得兴高采烈，街上忽然响起了敲锣声。秦伯说，肯定是官府捉住了要犯，正押在囚车里游街示众。他们跳下房梁，果真看见许多人向囚车跑去。出于好奇，后羿也跟上去看。不看不知道，一看吓一跳。囚车里关着的居然是那个曾经扶他在她肩上，给他伤口敷药的女子。那么好的一个女子，她会犯什么罪？站在后羿身边的秦伯说，她就是侠盗“夜来香”。后羿听了一惊，传说夜来香有非凡的武艺，侠义的心肠，她常常将盗得的财物送给那些危难之人。她总是在黑夜行事，事成之后，她会在财物失窃的屋内留下一股奇异的芳香，故名夜来香。她偷的都是贪官赃官，帮的都是穷人好人，官吏对她恨之入骨。她被押着游街示众时，许多百姓都为她哭泣。后羿跟秦伯说，他一定要去救她。秦伯问他是喜欢她还是怜悯她。后羿说：“我曾经受过她的恩惠，受人滴水之恩，当涌泉相报。我一定要去救她。”秦伯捋了捋胡子，说：“老夫没看错你。你晚上去救她吧，别被牛头马面撞见了，不然不但救不了她，还会把自己赔进去。”
　　后半夜的监牢内，灯火通明，巡牢的在来回巡逻。后羿提着长剑，察看了地形，找到关押夜来香的牢房，三下五除二将牢门劈开，将她的镣铐斩断，拉起她的手就往外跑。由于是在黑夜，后羿的鬼形现了出来。巡牢的发现了劫狱的他，大叫着挥刀向他劈来，但他们哪里是后羿的对手，他飞舞长剑，利索地撂倒几个狱卒，带着夜来香飞也似的往牢外冲。冲出大牢，他们施展飞檐走壁的功夫，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。后羿将夜来香带到那间破庙，看着遍体鳞伤的她，心如刀绞。“你还活着！”她显然吃惊不小。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后羿问。“秋叶。”她腼腆地答道。后羿望着秋叶一样静美的她，心中生出浓浓的怜惜之情，说：“秋叶，答应我，好好照顾你自己，不要再去找麻烦了。”秋叶说：“我只是想帮助需要帮助的人。”后羿说：“需要帮助的人太多了，你帮不过来。”秋叶还想说什么，秦伯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了。他示意后羿赶紧跟他离开，不然牛头马面就找来了。一阵冷风吹来，将蜡烛吹灭了。和着冷风，后羿和秦伯飘走了。隐隐地，后羿似乎听到秋叶说了声“我等你！”。后羿的心突然有点儿疼，他不知道为什么做了鬼还有这种感觉。秦伯说那是因为他动了情。后羿告诉秦伯，他对秋叶只有感激之情，没有非分之想。秦伯说：“你是在自欺欺人。看得出来，你很喜欢她。但是你要明白，她是人，你是鬼。你随时都有可能下地狱。你们虽近在咫尺，却又远隔天涯。”后羿无言以对，心想，也许自己是真的喜欢她吧，要不然怎么会心甘情愿为她赴汤蹈火？后羿又想起了远在故乡的那个女子，但愿她早日忘了他，过上幸福的日子。看来，他是再也不能回到她身边了。
　　后羿跟秦伯仍常常到烧鸡店去偷烧鸡吃。吃着美味的烧鸡，后羿想起一些美好的事情，想起了美丽的秋叶。正想着，街上又响起了敲锣声。后羿的心猛然一震，难道秋叶……他不敢多想，跳下屋梁，跑上街去，果然看到了秋叶。她已经被折磨得憔悴不堪。后羿把牙齿咬得咯咯直响，如果可以吃人，他定要把那些折磨秋叶的家伙全吃掉。“你想杀人？”秦伯窥探出他的心机，说，“这帮畜生的确该杀，但是你要知道，每杀一个人，罪孽就加深一层，等到了阎罗殿，你就成十恶不赦的鬼了。”后羿说就是上刀山、下火海，也要把秋叶救出来。秦伯说救人不一定要杀人。后羿问他有何高招。秦伯说：“挖地洞。”
　　夜色深沉，冒着被牛头马面捉住的危险，后羿再次来到牢房。按照秦伯教他的方法，他将牢下的一些土移了出去，形成一个地洞。为了不使秋叶害怕，后羿从关着她的那间牢房的地下冒了出来，他是想让她相信他是挖地洞进来的。秋叶看见后羿，喜出望外。后羿迅速斩断她身上的镣铐，还没等狱卒反应过来，就带着她趁夜色逃之夭夭了。
　　后羿又把秋叶带回那个破庙，他看见她泪流满面。后羿不明白那么坚强的一个女子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柔弱的眼泪。秋叶说：“不知道为什么，我见到你就像见到了亲人。”后羿见她身上伤痕累累，心里非常难受，问：“你为什么又去惹麻烦呢？”“我只是想拿些赃银救人。”秋叶说。“你丝毫不为自己着想。”后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。一股冷风袭来，蜡烛在风中摇曳。后羿看见牛头马面向他奔来了，他知道无路可逃。牛头一口气吹灭了蜡烛，马面给后羿戴上了镣铐。这些秋叶都看不到，因为牛头马面使用了障眼法，她无法看到。后羿多想再对她说一声珍重，但是没有机会了。他被押到了阎王殿。阎王气宇轩昂地坐在殿堂之上，他把惊堂木一拍，声色俱厉地宣布后羿犯了逃匿罪，判后羿先蹲监牢，10天之后再来审他。
　　监牢内阴森恐怖，后羿度日如年。不知道过了几日，牢内又关进来一名罪犯。后羿顿觉他们同病相怜，就凑上去向他问好。当看清他的脸的时候，后羿惊呆了，竟然是秦伯！秦伯也感到意外。后羿问他怎么被捉住的，秦伯说，他是代他去救秋叶时被牛头马面捉住的。后羿问他，秋叶怎么又被抓起来了？秦伯说：“她是为了引你出来，故意被抓住的，过不了几日，就要被处斩。”后羿听了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，跟秦伯说他要越狱去救她。
　　后羿的企图被巡牢的小鬼听到了。为了在阎王那里换几两烧酒，小鬼立即向阎王打了小报告。阎王命牛头马面将后羿提到阎王殿上。阎王把惊堂木一拍，问道：“你想越狱？”后羿一心想着要救秋叶，也顾不得什么，就直截了当地说：“是。”他把头仰起来，看到大殿之上“明镜高悬”四个字，不禁哈哈大笑。阎王又把惊堂木一拍，问他为何如此放肆。后羿笑阎王昏庸，却还坐在“明镜高悬”那几个字下面。阎王却不恼怒，问后羿为何这样说。后羿说：“你让那些贪官污吏在人间享尽荣华，却让百姓受苦受难。”阎王说：“世间万物皆有定数，善恶到头终有报。现在不是不报，只是时候未到。”后羿听了嗤之以鼻，说：“哼，等时候到了，好人就成冤魂了。”阎王问他此话怎讲。他反问阎王为何要让秋叶那样的行侠仗义之士饱经磨难，还要在几日之后去勾她的魂。阎王听了大感诧异，他命判官取出生死簿。判官找到秋叶的名字，念道：“秋叶，绰号夜来香，乃一代侠盗。生于终南山下，自幼父母双亡，跟随终南山一隐士习武，艺成之后，行走江湖，劫富济贫。因杀颜回父子，故遭两次劫难。后化险为夷，归于终南山，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，一生终老而死。”阎王问后羿还有何疑问。后羿问他，颜回那样人面兽心的人为何不杀？阎王说的确该杀，只是他还没有下令，秋叶去把他杀了，念她为民除害，才没有勾她的魂。后羿又问为何让秋叶受难，她已经历两次劫难了。阎王掐指一算，心中有数了，说：“秋叶这次是因你被抓住的。本王念你对她一片真情，就派你前去解救她。不过救了之后，你必须回来，不然本王就判你永世不得超生，你是否愿意？”“愿意。”后羿毫不犹豫地说。他忽然觉得阎王其实没有想象的那么坏。
　　后羿又一次不费吹灰之力，将秋叶救了出来。
　　“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？”后羿生气地问。
　　“我……我只是想见见你，我找了你好久都找不到，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。”秋叶说。
　　“为什么想见我？”
　　“因为……因为只有你敢冒死来救我。”秋叶说。
　　“你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，你真傻。”后羿不知道该怎样表达他的心情。
　　“我不傻。你可以冒生命危险来救我，我为什么就不能冒死让你出来一见？你每次总是无声无息地走，连名字都不告诉我。”说完，秋叶已是泪流满面。
　　后羿的心在滴血，他不想再向她隐瞒，握住她的手，说：“你知不知道我的手为什么这么冰凉？因为我不是人，我是鬼——其实，我本不能握住你的手，只是我学会了一种技能，才能把你的手握住。”
　　“你骗我！”秋叶说着猛地往后羿怀里扑，后羿站在那里没有动，可是她却扑空了。原来后羿只是一堆有形的空气。
　　“你现在相信了吧？其实我早在你给我敷药的那天晚上就死了。”
　　“不管你是人是鬼，我都要跟你在一起。”秋叶坚持说。
　　后羿叹了一口气，说：“我也想，但是我不能，因为我马上就要回地狱报到了。如果我耽误了时辰，就永世不得超生。”
　　秋叶木然地望着他，泪如雨下。
　　后羿说：“秋叶，我走了。你保重，一定要听我的话，好好照顾你自己。”说罢，和着一缕清风，飘走了。
　　在后羿回过头来的一刹那，他看见秋叶的眼泪在飞，飞在天空里的，也有他的眼泪。
　　文/赖健原发《大家故事·金传奇》4月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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